18 起点文怎么能没有隐藏boss(2/8)

“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——……”他吃力地张合着嘴。男人没有疼得跳起来,像以往那样笑嘻嘻地往他胸口敲一拳,也没有反手抱住他笨拙地撒娇——“以往”?他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声音,有的在发怒,有的在欢笑,还有的是缠绵的爱意。他捂着脑袋蹲在地上,胃里翻滚。他双手撑着地,忍不住吐了出来,眼前总算清明了一些,姬无欢也回过神来,将他扶起来:“发生什么了?”

晨璐一把拍掉他的手:“你别碰我!我没伤,咱们这就走!谁要和这种晦气家伙呆一块儿啊!”他拉着李娟就要往洞外走,可外头暴雪皑皑,即使是有内力的武夫或是灵力高强的修士也难免遇难,更何况两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儿。他还没踏出去半步呢,脑袋就挨了苟铭狠狠一记,疼得他哭天喊地:“你什么意思!”

“你这人看着凶巴巴的,其实还是个好人嘛!”晨璐一得意又没了个度,“不过说起来,你要找灵草又有什么用?我当然知道你是要给鹤仙,但你和他有什么关系?难道你也想要长生不老?”

顺着藤蔓汇聚的方向行走半刻钟,他们找到了灵草的中心,只要从这里将其连根拔起,最后把周围的藤蔓收拾起来,就能回去交差了。娄丙搓了搓鼻子:“比我想象的要容易啊!”

只一瞬间,无数画面就跟雪片般晃过他脑海里那片黑漆漆的夜空。他想起了自己还是个小狼崽时遇见的阿鹤;重逢时已经不记得他了的、冷漠无情的,唯独只有情事时才会挑起他的下巴,捏着他的耳朵痛他接吻的阿鹤;每年血月之夜,将纤瘦的身子缩成一团,努力藏起那双澄黄色眼睛,攥紧了他的衣领,流下两行清泪的阿鹤。

不过苟铭即使受这雪山的影响使不上灵气,也依旧武功高强。他一脚蹬在山崖上,飞跃至李娟身边将两人抱住,又眼疾手快地抓住一根从断崖伸出的冰柱。冰柱应声断裂,紧接着他就抓住第二根、第三根,最后下坠的速度被缓冲,三人挂在一处凸起的岩石上。墨江近在咫尺,再往下几丈,就会被卷入河流,死无葬所。

就在他离开时,眼角瞥见了一个漆黑的身影——纤长的毛发,雄伟的胴体和四肢,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。那头狼比足足有周围的植物四、五倍高,以它那身型,要是想来追猎二人,绝非难事。可巨狼只是站在原地,安静地目送娄丙落在岩壁上,就转身,身体隐匿在灵气之中。娄丙确信方才他在鲶鱼背上时,绝对没见过它,那它究竟是躲藏在哪?

“……行。”苟铭哼了声,不轻不重地给了晨璐来回两巴掌,“醒醒,老让人女孩子背着你,不觉得丢人吗?”

不远处的山坡和头顶的雪邱上,已经有不少修士在搜寻灵草。苟铭闭着眼睛嗅了嗅,便招呼二人往一处无人的群岭爬去。大约百来丈的雪岭上光秃秃的,一棵树也没有,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生长着灵草的模样。晨璐不由得疑惑:“这儿真的能有那传说中的灵草么?不是说只有灵气充沛的地方才能侥幸生长出一株?我看这儿别说灵气了,连一点儿生灵都没有!”

苟铭气喘如牛,以一种怪异的、类似于跛子的姿势趴向那片断崖。说是断崖,更像是一块凸出的石缝,连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,而偏偏他必须通过双手向其输送灵气,从而松缓其根部,将其连根拔起。他一口咬在岩壁上,双膝紧绷,尽力增大自己与岩壁的接触面积,颤抖着腾出双手,将剩余不多的灵力注入灵草里。

“张良?你没事儿吧?”娄丙又拍了拍门,“要不要帮忙?”

见姬无欢捂着脸痛哭,娄丙心疼地搂住他哄道:“你看我这不是醒了吗?”他话到嘴边,忽地顿住。一道泪珠划过脸颊,他疑惑地抹了把脸,“嗯?”了声。

不过张良很快就调整好表情,给他们倒了两杯茶水以表昨日没能好好招待他们的歉意。娄丙表示无妨,将灵草递了过去,把来龙去脉陈述了一遍,巧妙地略去他看到的奇妙梦境。

苟铭支起眼皮子扫了他俩一眼,揭盖盛汤。油光闪亮的汤汁浓稠,几块切成四方形的豚鼠肉票在汤碗里。他往上撒了一把芹菜碎的功夫,表面就凝起了一层油衣,用筷子一搅,尝起来香得他眉毛都舒展开了。晨璐和李娟口水都要掉下来了,就听苟铭说:“这面饼扔汤里煮着喝才叫一个香,可惜有些人呐,他只能干吃。”

他短暂地合上眼睛,再次睁开时,漆黑的眸子没有了一丝情绪。手指一弯,将灵草别进回旋镖的缝隙中,松开了手,而他的另一只手早就肿得没了原形,紫红色的肿块渗出浓汁。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,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深渊,墨江依旧湍急,轻飘飘的灵草随风发出轻不可闻的“沙沙”声。

他带着娄丙二人来到后院。院子里有一口井,一架简陋的丹炉。张良将他放在一张板凳上,撩起袖子利索地一刀下去,鲜血喷涌而出,落进陶制的容器里。血液很快装满了拳头大的药罐,他便掏出一盒软膏止血。而季蓝芩则像是看不到他疼得冒汗似的,往血液里混了些药材,连同容器一起放进丹炉中。手指一掐,熊熊烈火翻滚而起。

“问你话呢,你个哈巴狗,又跟过来做什么?”一个身着白袄的少年蛮横地挡住了他的去路。同衣衫简陋的苟铭不同,光是看裁缝剪裁就能瞧出他身上的衣服华贵典雅,一定是下了大功夫的。而他身后跟着一行武夫,士气浩浩荡荡地踏着雪。来人正是当今皇朝的七皇子晨璐,打第一面起就对苟铭多有刁难,不是斥责他衣着低俗破烂,就是抱怨其行为举止不够雅观。对此,苟铭往往会翻个白眼挖着耳朵:“你光说有什么用,倒是给钱让老子买一身好看的衣服啊。”

苟铭眼神一闪:“嗯?”

“娟儿……”晨璐吸了吸鼻子,随即得意洋洋地恶瞪着苟铭,“听到没有?你休想离间我和娟儿的关系!你听到没有!?”

“娄大哥这么担心我,无欢好生喜悦。”姬无欢倒进他怀里,一只手噌噌往下一把捏住他的臀部,蹭得娄丙浑身冒汗,拼命往后躲:“你怎么老往这方面上想?我之前就想说你了,动不动就想做那种事情,当然也不是不可以!但总有个时间、场合吧?怎么随时随地都能、能那什么?”

苟铭翻了个白眼:“爷是妖,不是人,寿命够用了。”他顿了顿,勾起嘴角,表情温柔得像是一汪春水,“爷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,而且——他是爷总有一天要明媒正娶的老婆,爷现在找点儿礼物送他怎么了?他就喜欢吃这灵草羹!”

“可我看到你就想做,怎么办?”姬无欢含住他的指尖,缓慢地吞进嘴里,温热的口腔包裹着手指,仿佛他在吮吸的不是手指,而是其他更为隐秘的部位。他用下身硬挺的部位蹭进娄丙臀肉之间:“发情了,怎么办?小母狗让不让我肏?”

“怎么不是?”姬无欢掩嘴轻笑,搂着他的腰,咬着他的耳垂,一字一句吹进他耳朵里,“是我的小、母、狗。”

“什么怎么办,我当然是……”晨璐说到一半就没声儿了。

沿着溪水往回走了半刻钟,两颗槐树上挂着的藤蔓将空间隔成两半。这一侧是光秃秃的岩石,蓝色的光线透过厚厚一层藤蔓,将对面的影子投射在岩石上。撩开藤帘,所有的植物都比正常的要小上一大半:半人高的梨树,只到脚背的草丛,仿佛是误入了小人国。顺着光芒,不许吹灰之力,娄丙就看到了覆盖在草丛上的蓝色植物。纤长的茎干像是触手,紧紧扒在地上,从每一条触手上又衍生出根茎,扎进地里贪婪地吸取养分,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。起初娄丙还以为蓝光是灵草散发的,但他闭上眼睛,依然亮得晃眼,他才发现原来是空气中的灵气浓度已经高得肉眼可见,呛得他喉管冰冷也是因此。

李娟松了口气,粗糙地抹了把汗:“小璐对我而言不只是主子……”

然而苟铭不吃她这一套,摆了摆筷子:“爷没兴趣跟你们凡人打交道,你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态度。”说着,他端起碗喝了口汤,还十分做作地“哈~”了一声,不住地摇头晃脑,生怕这俩人不知道这汤有多鲜美似的。

“怎么了,娄大哥?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?”姬无欢把手按在他额头的,又不放心地给他把脉。

只见断崖下生出一条天蓝色的藤蔓随风飘荡,散发着浅浅的白光,就像是长了一层细细的绒毛似的。苟铭顺着望过去,顿时瞳孔一缩,改变前进方向朝着断崖爬去。晨璐和李娟立刻意识到那是灵草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艳。李娟于是将回旋镖扎垂下落在那块断崖上,以便苟铭摘好灵草就将他拉上来。

“小狗?你睡着了吗?”这具身体自言自语,胸口像是在灼烧,难以理清的乱麻交错纵横,丝瓜藤似的绞紧他的心脏。他握住了男人的手,只听“咔嗒”一声,还不等他意识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,男人的手臂就向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弯曲。

娄丙听得不由得拍手,一双真挚的眼睛盯得姬无欢有些羞涩,收敛了视线将一律长发别至耳后:“无欢是这么想的,但目前还对那妖兽有多强大、使用什么妖术一无所知,冒然前去实在是无谋之举。归根结底还是连实践的第一步都无法踏出,对不起。”

“这丹药能为他重塑丹田,在这个过程中会消耗大量的灵气。他的身体灵力储备匮乏,反倒是阴气甚重。这种情况下,身体

“哼,我是小母狗的主人。”姬无欢沉下腰肢,阳具被花唇含住、一点点接纳,里头紧致火热,吸得他忍不住长叹。汗珠抵在娄丙脸上,被他舔干净:“主人想肏小狗了,小狗就得张开腿,明白吗?”

一路上姬无欢又是捏他的手,又是趁他不注意去肉他的屁股,道理是一套一套的:“你看,就连张良师兄都在做的,偶尔放松一下又怎么样呢?”

“你、你懂什么!他是我的奴婢,就是得伺候我的!”晨璐不服输地瞪着他,“你管得着吗?”

两人对视片刻,咽了口唾沫。李娟率先道:“我、我想喝!”晨璐也被带着点头,磕磕巴巴地重复了一遍:“我、我也……想喝……”

娄丙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什么软软的东西上,眼前是姬无欢担忧的面容。后者闭着眼睛,一手覆盖在他额头上,清凉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;他另一只手则与娄丙交握,手心里浸满了汗水,黏糊糊的。娄丙试图挪动身子,姬无欢立刻睁开了眼睛:“娄大哥,你终于醒了!”他急得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,一颗颗砸在娄丙脸上烫得他心虚,“你刚才突然就晕了过去,怎么叫都叫不醒,身体也好冷!我只能不停地给你输灵气,你的脸色还是慢慢变青,吓死我了!我还以为你、你要……呜呜!”

在雪山步行本就是一项体力活,更何况要一直弯着腰,翻开厚重的积雪、甚至是石头。晨璐很快就腰酸背痛,支着膝盖大喘气。李娟见状让他去一边休息,晨璐不肯,硬是撑到了摇摇欲坠,一头栽进了雪地。

“没想到居然长在了妖兽身上……”张良捏着下巴沉吟片刻,“不过也是,难怪找了将近一年,都没能找到灵草。”他说完,十分感激地对二人聚了一躬,捧着灵草进入木屋内侧的一扇木门后。不一会儿,他又探出半个脑袋冲他们招手:“师傅让你们进来说。”

娄丙灵光乍现:“你是说灵草可能长在它背上?”

姬无欢没多作怀疑,就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。指甲盖大小的丹药在喉咙口卡了一下,干涩地挤进肚子里。紧接着,他就感到下腹一阵发热,额头冒汗,撑着桌子才勉强站稳。这股热流迅速烧遍他四肢百骸,火气顺着静脉流淌了几个周身,从脚趾尖到发烧都像是烧起来了似的,烫得他忍不住低叫出声。

娄丙大惊失色地前去要扶张良,搀着他没受伤的那条胳膊让他坐在一旁:“你这是在做什么?!没事儿吧,我给你包一下!”

苟铭沉默片刻,又是一拳砸在他脑袋上,疼得晨璐嗷嗷大叫:“你这无礼之徒!接二连三地在我头上动粗,你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!?”

晨璐咬着汤勺,深以为然。一旁李娟扯着他的袖子:“这不是重点呀,殿下!他刚才说什么?鹤仙是他将来的妻子!?难道他不是一厢情愿?”晨璐这才反应过来,瞪大了眼睛:“不可能,我调查了那么多,从来没有听说过鹤仙还有道侣!”

“再说废话,爷就一脚给你踹下去了。”苟命冲着山崖下的江流点了点脚。晨璐立刻闭上嘴,老老实实翻开到膝盖高的雪堆,一寸寸寻找灵草的气息。

路途中时不时有些石头、或是失足的动物甩下去,落进江中连声响都听不到。叫人不由得毛骨悚然,又后知后觉地庆幸苟铭的果断,不然三人的下场就和那些东西一样。当一轮玄月挂在空中,众星争耀之时,水路也终于到了尽头。苟铭敲了敲面前的冰墙,原先的流水应当就是从这里涌出的。然而距离悬崖还有约十丈的距离,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摇摇欲坠。苟铭打量了一番,还是决定寻找另一条路。

苟铭沉默了片刻:“那你们先爬,掉下来我还能兜着。”

“这有啥,死就死了呗,万物皆有结束的那一瞬间。爷只要能和阿鹤厮守到生命的尽头就行了,大不了下辈子转世投胎,再缠他个一辈子。”苟铭将锅碗瓢盆收拾好,拍了拍身上的灰。他往洞口外瞥了眼,风变小了,便爬起来往外走:“唠了这么久,是时候出去找灵草了。”

晨璐惊醒,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,对上了李娟的目光后更是不好意思。腿伤疼过也就麻木了,他“蹭”地窜了起来,扶着岩壁:“我、我自己走!”

苟铭选了个面向南边的雪坡,扯下缠着脑袋的厚布条,两只毛茸茸的狼耳朵扑腾两下将雪甩开。他鼻子耸动几下,在一块平滑的雪坡前停下脚步,将行李放在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,吸了口气,将爪子“哧”地插入雪中。他几下挖开皑皑白雪,一块雪砖崩裂,露出了里头约一间卧房那么大的山洞。他警惕地闻了闻,确保没有其他动物在里头后,便背着行李大摇大摆地住了进去。和在雪山表面扎营不同,山洞里没有风雪,甚至说得上暖和。他打开包裹取出两张羊皮,一张铺在地上,另一张披在身上,又架起一口大锅,将牛脂煎化,烤至焦黄,才把两只路上抓到的野豚鼠剥了皮扔进锅里。葱姜有限,但他毫不吝啬地加了一大把去腥,又淋上一大勺黄酒和麻油,最后盖上锅盖等待焖煮。

苟铭可没兴趣听他俩主仆情深,不知啥时候就又蹲回锅前,盛了碗汤大快朵颐。他舔了舔嘴唇:“嘶,这儿还有点剩下的耗子汤,自己喝完吧,太撑;可扔了呢,又有些可惜。”

晨璐一开始还没听懂,反应过来后脸“唰”地一下白了,紧紧抓着那李娟的衣袖摇头。好在李娟只是微微一笑:“殿下,您放心吧,奴婢就算是死也不会丢下殿下的。”

季蓝芩微微颔首,与娄丙想象中的傲慢截然相反,却也并非卑微,而是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尊重与谢意,却不失气概。他见娄丙面露狐疑,便解释道:“虽然我事出有因,看上去只有孩童版岁数,却的确是药王峰峰主,你大可放心将病体托付于我。”他伸出一只手,张良便得令将他抱起,拖在怀里。季蓝芩身姿显瘦,比寻常孩童还要瘦弱几分,稍稍一动,就忍不住咳嗽。

里头安静了片刻,传来一阵叮叮咣咣,好像是有人手忙脚乱地将瓶瓶罐罐打翻在地,接着是张良慌张的声音:“怎、怎么这么快?我马上就、嗯——”

“还是扶一把吧。”李娟还是固执地借了他个肩膀,互相搀扶、咬着牙继续往上爬。

“如果没有他,我肯定早就死了。是小璐把我带回王府,还给了我识字的机会,甚至有幸踏上仙途。”李娟掏出帕子细细擦去晨露脸上的灰尘和冷汗,“为了小璐,我什么都能做的。”

娄丙脸顿时红了:“我这不是怕灵草枯萎了吗?张良他师傅也不像是好说话的人,万一就不答应给你治病了怎么办?”

“在想什么?快上去吧。”姬无欢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
“好、好!我不想了,疼啊、无欢!”娄丙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,便只当他是太担心了,反手抱住他,一下下轻轻拍着姬无欢的背脊,像哄小孩儿似的安慰他。半晌,姬无欢才松了手,捧着他的脸委屈巴巴地和他蹭鼻子,在嘴唇上啄了一口又一口:“你可担心死我了,回去之后一定得让那药修也给你看看!”

就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间,怪鸟的身体抬起左爪,狠狠凿进雪地里。没了头部的身体不断抽搐,一下下地捶打着同一个地方。等苟命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,就听山崖崩裂的声音——这一带本就地基脆弱,几乎由冰雪堆积而成。那怪鸟居然死也要拖着苟铭三人一道,坠入万丈悬崖。

“这有啥好道歉的!”娄丙赶紧揽着他的脖子就往怀里一摁,揉来搓去好几个来回,才把姬无欢乱糟糟的脑袋从他的胸肌间解放出来,“既然猜测灵草就在它背上,那么总比漫无目的地去找要好上不知多少!至于怎么上去,我已经有了个想法。”

“他怎么也来了?”突然有人说话,不等娄丙寻到那人在哪,就有另一个人附和道:“可不是么。”随着二人交谈的声音和阵阵马蹄、铠甲刀枪碰撞逐渐响起。娄丙将身后的姬无欢护住:“小心,这里有人!”可却没得到回应,他惊愕地回头,就见身后空无一人,再看向前方,原本幽静的林溪变成冰封的雪地,他的视线被上下两捆遮风的布条挡去了大半。寒风刺骨这四个字说得实在是好,他几乎要觉得自己的鼻梁和眼皮子要被生生削下来,头发上结满了冰碴子,四肢更是稍稍挪动半步就像是要烧起来,碎裂成无数冰疙瘩。

娄丙半推半就地张开双腿,热气熏得他头晕脑胀,抬起臀部上下摩挲。阴穴湿漉漉的绽放出鲜红的花朵,滴下露珠。他握住阴茎抵在穴口:“那我是母狗,你呢?公狗么?”

“她肯定打不过爷,外头寒风暴雪,你俩没有食物没有地方躲藏,要是遇到妖兽,活不过半个时辰。”苟铭说,“死人怎么继承皇位?”见晨璐不说话了,他便继续说,“你挑衅我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,不仅害得自己丧命,还连带着她和那一乡的人跟你陪葬。如果我是你,跪下也得求着一个灵力高强的人护我一直到下山。”

娄丙被他说得羞愧难当,下身却难以抑制地涌出一股热潮。他夹着腿,红着脸还想反驳什么,却被姬无欢三言两语堵了回去,勾着他的手就往张良住的地方走。这小破屋前还是门可罗雀,只是比上次来时还要苍凉几分,树叶落在地上都无人清扫。他敲了敲门:“张良,你在吗?我们找到灵草了!”

姬无欢不以为意地凑到娄丙耳鬓,他出了汗,身上带着一点特有的咸味:“嗯,为什么呢?可能是你身上有发情的味道吧……”

“嘿嘿……”

“我刚才,好像又做了个梦?”娄丙擦着嘴,“到底怎么回事?我看到一个长着狗耳朵的男人的尸体。这难道和灵草有什么关联?”

“如果爷刚才把你俩扔出去,你打算怎么办?”苟铭问。

鲶鱼背上的绿植远比他们预想中的要复杂,普遍并不高大,却种类繁多。先踏入的是一片到脚踝高的狗尾巴草,草穗无毒,扎在裸露的皮肤上却会挠出一片红点,原来是草丛里栖息着大量指甲盖大的蝽。这些黑虫子背上长着几颗白色的斑点,大批迁徙起来十分显眼,就像是一条有声的银河,“沙沙”躁动着飞快攀上一棵二人高的橡树。刹那间,它们就讲这棵橡树占据了,几只鸟从树上冲出,甩开咬在它们身上的蝽,挥着羽毛落在不远处的一座石堆上。撇开挂在树间的藤蔓,溪流鸟鸣,俨然是一副世外桃源模样,难以想象居然是在一条鲶鱼背上。

“他没事儿吧!?”娄丙瞧着心机,急忙把他搂进怀里,更是吓了一跳——姬无欢身上就像发高烧似的滚烫。眨眼间身上的布料就被汗水浸透,黏糊糊地紧贴在皮肤上。他四肢软绵绵地瘫倒在娄丙怀里,脸颊贴着他的胸口,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淌入一头青丝,将发根粘成一捋捋乌黑的绸带,挂在肩头。

“我好像做了个梦……梦里我在一座雪山里,好像在找什么很重要的东……我掉下了悬崖,然后我……嗯?”娄丙说到这里,话语戛然而止,模糊的记忆就像是烟雾似的散去,无论他怎么努力地去回想,都抓不住实体,“然后我就……”

被他点到痛处,晨璐不服气地反驳:“我没有灵力怎么了?没有灵力就不能想把灵草供奉给鹤仙了吗?”他话一出口,苟铭就把锅往回挪,他赶紧改口,“我说、我说还不行吗?!我……我是一族供奉给皇帝的妾生下来的孩子,正常来说要继承皇位绝对轮不上我的,我本来也对这些并不在乎,可今年南边发了洪灾,正好淹了我娘的家乡,我娘哭着向皇帝求情都没人去管管。”他捧抓着木勺的手指缓缓锁紧,“我只见过那些乡民一面,那时候我太小了,也不记得他们。但如果我没法继承王位,他们就都活不下去了,而我娘和娟儿也就没了家乡。所以我必须继承皇位,为此我必须干出点大事儿。近年皇帝龙体日渐衰败,已隐隐有驾崩之势,于是我便想如果能说服掌管生死命运的鹤仙,是否可以使皇帝延寿、甚至是长命百岁、不老不死,以讨其欢心。”他说到这里,飞快地瞥了眼李娟,“这样说不定皇帝就能赐我为太子,这样我就能救你的家乡了,对吧,娟儿?

李娟点头,将晨璐轻松扛在肩上:“你呢?”晨璐趴在她肩上,不服气地还想爬起来,奈何四肢酸软得像是面条,只能挂着。

“回殿下,奴婢还带着一包干粮。”李娟掏出一只布袋子,往地上铺了张油纸,将里头的干粮倒在上面。只见面饼因为失去水分,又被放在包裹里蹂躏了一路,已经碎成了一片片碎屑。晨璐肉眼可见地失落了下来,可还是强打精神:“这有什么,面粉可是咱们中原人智慧的结晶!种小麦,然后磨成粉末,最后花时间揉成面团烤出来的饼,又香又大!”他往嘴里塞了一块面饼,干嚼了两口,重复到,“又香、咳咳……又大!”

“不、嗯……我马上就、就好了,你出去等我、一下……啊!哈啊……”张良的声音断断续续的,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,伴随着不太容易听清的拍打声。如果换做个凡人来,可能就听不出什么,可惜娄丙好歹也算半个修士,立刻就明白了里头在做什么。没想到张良长得老实巴交的,既然这么大胆,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。他尴尬地说了句:“那、那我们晚上再来,哈哈!”就扯这姬无欢快步离开了。

几日后,一个凡夫俗子和低阶修士将这株灵草呈上给鹤仙时,众修士纷纷议论他们究竟是怎么剔开其他众多佼佼者,率先找到灵草的。两人膝盖颤抖着跪在地上时,鹤仙身姿轻盈地从座椅上探出半个身子,在人群中探寻:“今年不是他来么?”得到了否定的回答,他露出了一抹无趣、失落的神色,却也没再说什么了。毕竟他的小黑狗总会绕在他身边,舔着他的手心撒娇的。

三人费了点劲儿爬上一处还算能落脚的石头,上面长满了青苔,一不小心就会打滑。李娟向苟铭低头:“感谢苟大哥不计前嫌,接二连三地帮助我们。”她面上带有些许不甘,咬紧牙关,握在面前的拳头发出关节摩擦的响声,“如果不是我无能……”

这次面对晨璐的质问,他更是连个眼神都不给,就自顾自地一步一个脚印往雪山上爬。另一个狗腿子修士——李娟连忙跟上来抓住他一条胳膊,疼得苟铭恨不得一巴掌给他抡下山,可是不行,周围人太多了。他只能听着晨璐对他指指点点:“你好意思么,真把自己当鹤仙大人的道侣了?还上赶着巴巴地舔人家,该说不愧是狗么,这么没有尊严。”

次日清晨,当娄丙站在张良那破屋门口时,他双腿还在打颤。想必张良也正处于像似的苦境,过了好一会儿才撑着门板出来迎接。他欲盖弥彰地穿了件长袖的道服,脖子用围脖遮住。两个昨夜受了大难的人相视一笑,竟生出一丝心心相惜的感觉。

晨璐欣喜地抬起头,与李娟相视而笑:“那你的意思是——”

“那只是个梦!”姬无欢大声打断他,与他相握的手猛地用力,抓得嘎吱作响,“好可怕的梦啊,不过没关系,娄大哥,你已经醒了!”他抱住娄丙的身子,用力地抓着他的背脊,指尖深深嵌入皮肤,几乎要将他抓出血来,“你已经醒了,别再去想了,好吗?”

“不行。要是出了状况,再不慎坠崖一次,我没法再保住三个人的性命。”苟铭毅然否决了她的提议,指向江对面的崖壁。那处水路崎岖,原本平缓的岸石忽然霍开一道口子,拓宽了水路。他说:“去那儿看看。”

娄丙爽得点头,嗔怪地捶了捶他的胸口:“话这么多呢,要操就操啊!”

苟命揉着眉心,把脑袋上的鼠皮扯下来塞进他嘴里,叮嘱李娟:“你先背他回去吧,记得让他咬紧了,不然一路上张着嘴吃多了雪,体温降低太快也会死人。”

娄丙大吃一惊,立马联想到了昨夜在屋前听到的动静,心下感叹这张良不鸣则已、一鸣惊人!枕边人竟然是自己的师傅,实在不容小觑。他摇头晃脑地在心里腹诽,一进门,眼下的场面却打碎了刚萌芽的一点八卦心思。只见一个约十岁出头的少年侧卧在床上,有这一张如果将他放在街上不管,不出半刻钟就能引来整条街的女人,围着他给糖果送糕点的脸。一双丹凤眼微微上佻,薄唇轻抿,面色被白衣衬托得更加苍白。他放下手中晦涩难懂的书卷,对二人露出一个儒雅的笑容:“敝姓季,名蓝芩。听我的弟子说,是你们替我寻来了灵草,请务必容我亲自向你们道谢。”

北崖药王峰后的山崖算不上险峻,只要足够细心,就能在其中找到攀爬的规律,往往是爬上几丈,就能接上一段山路。如此间断着爬了一天,他们就爬回了悬崖。还没到约定好上山的时间,张良应该是还得忙其他的事儿,没在悬崖边等他们。

“没事儿,不必在乎我。”晨璐艰难地笑道,“反正这地儿天寒地冻的,伤口也不会那么快就化脓。”

可还是为时已晚,只见一只形似秃鹫的怪鸟自半空向二人俯冲而来,李娟情急之下向一侧跃起。怪鸟双爪锋利,抓住晨璐的一条腿就生生剜下两片巴掌大的肉,疼得他一声大叫。怪鸟飞至空中盘旋一周,再次向二人袭来,苟铭没有再给它机会,抽出佩刀劈向它。只听刀刃划破风雪的声音就像鹰隼的啸声,将那怪鸟的左翼砍掉了大半。

不一会儿,肉香就飘荡在山洞里,勾得他馋虫大犯,口水挂在嘴角成了冰柱。不只是他,两个身着破烂的修士站在洞口,干巴巴地望向他,正是方才摔得稀巴烂的二皇子晨璐和李娟。

“这灵草就让给你好了。”苟铭耸肩。

李娟二人本就精疲力尽,使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将他挂在悬崖上。李娟满头大汗:“快爬上来啊!要撑不住了!”而与此同时,丝绸也因为承受不了重量而开始崩线,每一记清脆的响声都像是催命的铜钟,沉重地敲打在苟铭心口。脚下是万丈深渊,他咬牙切齿,灵草映满了他漆黑的双眼。

这一次他遭到了李娟的反对:“苟大哥,如果我们再折路返回去找路,或是就算能幸运地在途中找到另一条通向悬崖上的路,也得花去不少时间。与这么多修士竞争寻找灵草本就是与时间的赛跑,这点距离还不如爬上去。我知道这是我们的任性,所以我会背着他爬上去,你不必担心我们!”

李娟点头,望着字面意义上“远在天边”的悬崖:“苟大哥,这附近看起来没什么妖兽,暂时不必担心陷入缠斗。虽然可能会有些辛苦,但考虑到还得寻找灵草,我认为爬上去是最佳选择。”

娄丙伸了个懒腰:“你还走得动吗?”

晨璐瞪着苟铭动了动嘴唇,半晌才咬着牙垂下脑袋。他将双手撑在地上,在李娟胆战心惊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将额头贴在地上。他的声音抖得像是只蝈蝈儿:“求、求你帮帮我,助我找到灵草。待我事成,我一定以举国之力报答你的恩情。”

苟铭点着她的额头让她抬起脸:“那就慢慢变强。”说完,他淡漠地看向晨璐,像在暗示他说些什么。后者被他瞧得不自在,慢慢地涨红了脸,结巴着说:“我、我也谢谢你……娟儿、你也别太介意,要不是有你,我就死在那儿了……嘶!”脚伤严重,他疼得倒吸了口凉气。李娟利索地撕下一片袖子替他绑上伤口:“现在先这样忍忍,先想办法上去,再好好处理伤口!”

那灵草顿时迸发出刺眼的光茫,根部的岩石松动,只听“咔嗒”一声,苟铭抓着的地方应声断裂,他不受控制地向后倒下。他情急之下抓住了那根回旋镖,灵草被他握在手里压得挤出汁液,碧蓝色的叶瓣像是受不了疼痛似的簌簌发抖,可他却迟迟没有换另一只手抓绸带。

他之所以这么自信,是因为上山前主仆二人猜测这会是一场长久战,于是准备了不少食粮。然而李娟忧心忡忡地凑到他耳边:“殿下,咱们带的食物不都在刚才掉下悬崖了么?”

“你说得对。”娄丙拔刀插进灵草根部的泥土里,将土挖开。这次没有再受到任何阻挠,他很轻松地就把灵草连根拔起。这软趴趴的植物缠绕着他的胳膊,根部都是透亮的蓝色。没缘由的,他觉得自己似乎曾经见过这东西,却没多想,急匆匆地拉着姬无欢就要跃下鲶鱼的背。他将姬无欢抱在怀里,让他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,趁着鲶鱼接近一块岩壁时用力一蹬地,跃上了山崖。

晨璐气得涨红了脸,立马跳起来指着苟铭的鼻子:“你你你、你好大的胆子!居然敢说我父皇是狗?”他瞥到锅边的豚鼠皮,就像是抓住了什么天大的把柄,讥笑道,“呵,看来你就是狗眼看人低,吃老鼠的野狗罢了!”说着他招呼李娟坐在自己身边,命令道,“把吃的拿出来!”

晨璐则四处观察着是否有鸟兽。他突然“哎”了一声,指向不远处的一截断崖:“那是什么?”

“不用吃和不想吃可是两回事儿。”苟铭说,“爷的手艺这么好,他不吃是他的损失。”

姬无欢食指轻轻点在他的嘴唇上:“可要是失败了呢?还得娄大哥抱着我逃过一劫呢。而且你还得温存体力寻找灵草,先放我下来吧,我能走。”可娄丙说什么也不肯,最终只好妥协让姬无欢挂在他背上。

就在这时,那鲶鱼用力一甩尾巴,全然没了方才为止的迟钝,长声呼啸着涌进云海。

娄丙忍无可忍地把他推开些,躲过了姬无欢想伸进他裤子里的手:“老子又不是狗,发什么情!”

“还没结束,万万不可大意啊。”姬无欢提醒道。

“那你别喝呗……”苟铭自顾自地喝汤,正打算再损他两句,就见晨璐咬紧了嘴唇,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,在他那张沾满了泥污的脸蛋上滑出几道清痕。他目瞪口呆,与李娟交换了个眼神,后者赶紧扶着她家主子的肩膀摇了摇:“哎呀,殿下可是有哪儿不舒服?让奴婢给您瞧瞧,是不是哪里冻着了,还是磕到了?”

于是就以李娟打头阵,晨璐趴在她背上,时不时扒紧岩壁替她减轻负担。两人不出半个时辰就已经爬到了悬崖口,倒在地上横七竖八。而苟铭却一减气势,慢吞吞地跟在几丈下的岩壁上。李娟掏出一截回旋镖,上面缠绕着丝绸,冲着苟铭喊:“苟大哥,接住!”

仅仅只是一碗汤的功夫,洞外的雪山就像是被大刀阔斧砍过似的,完全没了先前的模样。从洞口向西是一座向上延伸的陡峭斜坡,继续走就能看见一片宽阔的树林;东侧则是一道巨大的裂缝,往下看去,谷底是一条湍急的墨江,声势浩大地向南边涌去。黑压压的江水被冰折射出深蓝色的光柱。风就像是一把把刀子,划过皮肤插在地上;雪也成了石子儿大小,被风吹得完全不轻柔,稍不注意就将视线糊成一片白色。苟铭将鼠皮裹在脸上,另一张则在脖子上绕了一圈,以抵御风雪。晨璐和李娟也效仿着竖起衣襟、戴上帽子。

“什么!?”晨璐惊愕地大喊一声,余光瞥到苟铭,又立刻按捺下声音,“那、那该怎么办?”

晨璐指着他又是一顿“你”,却“你”不出个名堂,眼珠子都快落进汤里了,拼命吸着口水不让自己看上去太坍台。这时李娟往前挪了一步:“苟大哥,这样你看行么?我家主子在凡间可是名门望族,咱们现在所处的境遇是相似的,互相照顾照顾,我们下了山后也会在凡间给你个面子。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啊,你说是不是?”

“我警告你,这次要是找到了灵草,你必须把它交给我,要由我亲手交给鹤仙大人!”晨璐身高不高,嗓门儿倒是大得很,吸引得周围的修士都纷纷向这里看来。他似乎是对这种情况感到得意,一脚踢在苟铭小腿上,想叫他吃个教训。不料苟铭的腿硬得像根柱子似的,一脚下去反倒是他自己“嗷”地一声一蹦三尺高,落地脚底一滑,“哧溜”一下后脑勺着地糖地上滚出去老远,重重撞在一块石头上才总算没白爬这两个时辰的山路。

晨璐大跌眼镜:“这么珍贵的灵草他就拿来吃?不对,你们修士不是不用吃东西的吗?!”

事不宜迟,娄丙闻言立刻跳了起来,活动胫骨地就想往回走,被姬无欢扯着袖子拦下:“真的没事儿吗?你不头晕了?”

“嗯,我没事儿。早点把灵草送过去,你也放心,不是吗?”姬无欢掩嘴偷笑,“一路上背着我都要快点儿爬上来,你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呢?”

苟铭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,揭盖往锅里撒了吧调味发热的药粉:“那看来你父皇尿还真多,到处洒一点儿就当是自己的地盘了。”

鱼。只见它庞大的、黑蓝色的身躯慢慢吞吞地摆动着,乍一看像在云雾里起伏游荡,但动作里却缺少了力道,更像是被灵力的波动而推着漂浮。他说:“你看它身上那些植物,似乎是在它的背上生长出了一片绿植,可中间却有一块光秃秃的皮肤。”

“再找一会儿吧。”苟铭抬头看了眼天色,因为灵气紊乱,天空被扭曲成类似丝绸似的一层层光晕。一道黑羽闪过,他瞳孔一缩,匆忙向两人伸出手:“小心!”

一路向上,大约爬了半天,晨璐因失血而面色逐渐惨白,快到半路时,已经几乎失去了神志。李娟不得不将他放在地上,反复为其输送灵力。然而她本身也不是什么灵气高强的修士,自己也很快就支撑不住。在她第四次搜刮体内灵气时,苟铭看不下去,叹了口气让她一边儿去,在掌心拢起一团灵气按入晨璐腹中为其吊命。

而它的背上,娄丙一手穿过姬无欢膝下,将他抱在怀里,另一只手绕去摸他的额头,擦去上面细密的汗珠:“你没事吧?”他看着十分懊恼,“说是计划,结果还是让你勉强了。所以我才说用我的灵力来操控那些鸟兽,毕竟你灵力没我这么多,又有身体的限制……”

怪鸟坠入雪中,染红了雪地。它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,竟是没有退意,一声咆哮以一种滑稽的姿势冲向苟铭。失去了飞行这项特长的怪鸟自然不是苟铭的敌人,他矮身躲过怪鸟的翅膀,又趁着它抬起右爪抓向他时漏出的破绽,一翻身跃至它头顶,手起刀落,怪鸟的脑袋就咕噜咕噜滚出去老远。

“我还问你什么意思呢。”苟铭居高临下地又给了他一巴掌,“这么大的雪,你要出去送死你就一个人去,别拉着你跟班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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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爷一向不收这种口头诺言。”苟铭说,“不过这次我记住了,你可别忘了。”

“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想。这种灵草是直接从土壤里汲取灵气的话,那么不是地面,换作蕴含着大量灵力的兽类应当也是一样的,更何况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,不断地从空气中吸取贮藏灵力,作为养料‘供奉’给它呢。”姬无欢满意地挠了挠他的下巴,就像奖励小狗那样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,又忍不住使劲揉他的脑袋,直到娄丙臊得躲开才作罢。他即使松了手,却也依旧搭在娄丙肩上:“不过在这种猜想上结合张亮说的,他自从一年前采到了灵草,就再也没能找到过。若是这次灵草并非生长在地上,而是在一个时刻会变更居所,又让张良避之不及的巨兽,那么似乎这个猜想就变得更可信了。”

李娟立刻跑过去查看他家主子有没有受伤,结果一心急,脚底凝聚起一股灵力腾起半尺,下一瞬就被一阵飓风刮得失去重心,也跟着他家主子滚下了山坡。苟铭才懒得理他们,冷笑一声掂了掂背上沉甸甸的包裹就继续往上爬。不过碍事的不只是那一对主仆,苟铭觉得要是自己天黑了都还没能爬上峰顶,一定是因为自己每爬半刻钟,就得有起码一个没眼力见儿的傻子来找他的麻烦。这让他不得不花费多余的灵力将他们赶走,毕竟跟那对主仆一样傻的实在是不太多。终于夜幕降临,山顶已经先后陆陆续续有不少修士在四处扎营,点起灵火取暖熬茶,然后从四面八方扬起棋声,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输了棋后的哀叹。

这一代光秃秃的,只有一条小溪湍急,从不远处的悬崖坠入深渊。娄丙不知为何突然浑身一颤,还不等他理解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恐惧,姬无欢就答道:“你晕倒后,一些蚊虫向我们袭来。我便背着你逃跑,穿越那片丛林后,走了没几步,周围的树木和草地就渐渐褪去,变成裸露的岩石表面。”他指着那条小溪,“沿着它就能找回丛林了,我就是沿着一路过来的。”

跟随他的计划,三人果然找到一条虽然断断续续,但也能向上爬的小径。据苟命解释,那种陡然展开的水路附近通常会有一条汇合的水流,而这一带因冰雪变动剧烈,时常会封上一些较为狭窄的水流。因此如果运气好,能找到一条干涸的水路,就可以顺着向上爬,至少能到原先出水的地方。

“我知道我知道,我就随口一说……”话音未落,娄丙就见姬无欢愣在原地,神情停顿在了上一秒的微笑。紧接着,眼前一黑,他在电光火石之间握住腰间的刀,拔了出来。眼前是他从未见过的黑发男人,一头乱毛,头顶还有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。脚下是冰凉的溪水,冲刷着男人有些肿胀起来的、冰凉的身体。他看到“自己”用手去摸男人结了霜的脸颊,是硬邦邦的,像充满了气的羊皮袋那样,手下一用力,就会留下一个深陷的指印。

张良刚打算开口,季蓝芩冷漠的视线一扫,他就把话语吞了下去,委婉地回绝了娄丙的好意。娄丙也不好固执己见,只能将这团荆棘憋在喉咙口,坐立不安地盯着季蓝芩的背影。

他们几天没沐浴,身上黏糊糊的,就去了温泉。娄丙一边把他推开,一边脱了上衣:“人家那是‘偶尔’,咱俩几乎天天那啥,也能算偶尔么?”他找了处没人的浴池入水,姬无欢也跟着泡了进来。

李娟对他笑了笑:“谢谢殿下为奴婢操心。”惹得晨璐心花怒放。

一盏茶的时间过后,季蓝芩小手一挥,陶器便浮空从丹炉里飞出,轻巧地落在他手心里。大约是有些烫,他轻微地皱了皱眉,揭开盖子,一枚淡褐色的丹药就咕噜咕噜滚了出来,他将丹药放在太阳下,眯着眼睛端详了一会儿,笑道:“不错。”他冲姬无欢招手,把丹药放在他手心里,命令道,“吃了这个。”

姬无欢担忧的眼神实在太可爱,黑溜溜的,像极了刚足月的小奶狗。娄丙捂着胸口沉痛地点了点头:“没事!赶紧找到灵草,早点儿离开这破地方吧!”

姬无欢手指微微收紧,替他擦汗:“不知道,但现在考虑这些也不是个事儿,我们还是快点摘走灵草吧。”

“但就算你真的和鹤仙结成道侣,妖毕竟成不了仙,你们总有一天得……”李娟露出难过的神色,夹杂着一丝同情。

这回苟铭没有吝啬,把面饼碎扔进汤里煮成豚鼠泡馍,大方地招呼他们坐在锅边:“直接吃吧,没碗。”他看向眼神都直了的晨璐,“你说是一定要摘到那灵草给阿鹤,是为了什么?爷看你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灵力,也不是像要与他打好关系,在成仙后于仙界找落足之地的样子啊。”

“这种大雪里,死一两个人也挺正常的。而且这一带地形被风一吹就变了,尸体通常放着不管,几个时辰就找也找不到了。”苟铭捏着下巴往外看,又上下打量着李娟,“嘶,看你是个可塑之才,明明小小年纪就炼得一身灵气,却好死不死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主子。要不等你主子死了,爷给你介绍个庙,好好修行,早日成仙?”

李娟还想说什么,就被晨璐拦在身后:“你不要欺人太甚!不就是一碗汤吗,你不给我,我还不要呢!”

“你为什么要一直带着他?如果是要救家乡,找到灵草也够了,何需捎上这么个草包皇子?”苟铭盘腿坐在失去意识的晨璐身边,一手揣在怀里,另一只手源源不断地为其输送灵力。到底是百年的妖,他的灵力不是李娟能比的,不一会儿,晨露的面色就肉眼可见地有了血色,呼吸也顺畅了不少。

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,正巧一阵暴风雪掀起白浪滚滚,晨璐赶紧拉着李娟钻进了山洞。那群护送晨璐上山的武夫不见行踪,俩人皆是蓬头垢面,脸上的冰碴子还没拍干净,连着泥污一起糊在脸上,束发的带子也不知去了哪儿,华贵的袄子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。他不等苟铭开口,就先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,一屁股坐下:“这片土地都是我父皇的东西,我爱呆多久就呆多久!你没资格赶我走!”

鲶鱼落在地上的阴影又浓又宽,就像是黑夜降临。灵动的乐声不知不觉潜入空气的流动之中,鲶鱼本就迟缓的动作似乎被什么牵引着,从漫无目的地飘荡转而找到一个方向游去——那是七只拍成一条斜线的鸟兽。它们也像是被什么操控着一般,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奔,而乐声似乎就是从它们身上传来。鲶鱼追随着这些鸟兽,距离一点又一点地缩短,最终鲶鱼俯下身,它的嘴就像一口没有底的深渊,将这些倒霉的鸟兽卷入口中。它发出一声悠长陈厚的鸣叫,再次回到呆滞的游荡之中。

娄丙从他身上爬起来,环顾四周:“这儿是哪?看着不像我们刚才在的地方啊。”

“所以爷不是说了吗,‘总有一天’。”苟铭不以为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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